4月9日，哈工大（威海）探海樓。在這個新一代海空天對海觀測技術綜合試驗平臺，一場小規(guī)模討論會正在進行，主角是——“威海壹號”。

      這個被寄予厚望的衛(wèi)星星座，以威海之名，正逐夢寰宇。

      ◎2024年2月3日“捷龍三號”運載火箭在廣東陽江附近海域發(fā)射成功

      2個月前的廣東陽江，暖意融融。

      周志權穿著一件湛藍色襯衣套著深藍色夾克，遙望海面上的衛(wèi)星發(fā)射工程船。這位51歲的“威海壹號”總指揮、哈工大（威海）信息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，在這個重要且榮耀的時刻，見證他們9年前的一個設想如今一飛沖天。

      2024年2月3日11時06分00秒， “威海壹號”01/02星搭載“捷龍三號”運載火箭在廣東陽江海域點火升空；

      11時18分38秒，“威海壹號”01/02星在距地面520公里高處相繼入軌；

      11時31分，南美阿根廷衛(wèi)星地面站首次接收到“威海壹號”02星遙測信號，遙測遙控正常，太陽能帆板打開，載荷狀態(tài)正常；

      22時13分，威海地面支撐系統接收到衛(wèi)星傳來的信號：01/02星遙測遙控正常、數傳載荷、相機載荷、激光通信載荷加電正常，通信正常；

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這一天，“威海壹號”項目團隊成員，以及所有關注、參與這個項目的人都心潮澎湃、激動不已：

      “我們的衛(wèi)星發(fā)射成功了！”

      這是威海第一個通遙一體化衛(wèi)星，也是國內首個面向海洋目標探測識別的通遙一體化衛(wèi)星星座。

      從此，天空之上，威海雙星閃耀。

      1個設想

      3月19日，“威海壹號”成功發(fā)射的第45天。

      孫曉（化名）還穿著在廣東陽江觀摩火箭升空的那件外套，卻已經從喜悅中走了出來，新的工作正等著他，他根據“威海壹號”的回傳數據，研究進一步調整的可行性方案，簡單說，就是如何讓衛(wèi)星的“眼睛”更亮。

      孫曉是哈工大（威海）信息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、博士生導師，作為“威海壹號”項目團隊初創(chuàng)時期的參與者之一，他一直記得那個最開始的開始。

      2015年，極其平常的一天，周志權找來他問，“如果要設計一顆衛(wèi)星，在天基遙感成像方面，你有沒有技術問題？”

      思考很短時間，孫曉說，“沒有。”

      短暫的對話，將發(fā)射衛(wèi)星的種子悄悄埋下。

      彼時的威海，涉漁違法違規(guī)活動是打擊整治的重點。如果有這樣一顆衛(wèi)星，將極大解決漁船管控問題。

      ◎2018年首屆“太空與海洋”創(chuàng)新發(fā)展高峰論壇在威海召開

      2018年，“太空與海洋”創(chuàng)新發(fā)展高峰論壇在威海舉行，探討將航天優(yōu)勢延伸到海洋領域，推動太空與海洋的融合創(chuàng)新。

      讓衛(wèi)星在距地面520公里的高空鎖定一條20米長的漁船有多難？我們?yōu)槭裁床荒茏约鹤鲆活w這樣的衛(wèi)星呢？這顆種子在周志權心中開始萌芽。

      2020年8月，山東省啟動駐魯部屬高校“十四五”服務山東重點建設項目征集，哈工大（威海）申報“�？仗煲惑w化天基海洋信息獲取關鍵技術研發(fā)與應用”項目，由5個子課題組組成，著手開始前期工作。

      2020年9月，課題組接到省廳通知，到濟南匯報項目內容。

      博士研究生徐正（化名），參與了項目申報書撰寫全過程，他說，“身在其中方知其味”。

      3個關鍵技術，15天時限，全員發(fā)動，集體討論，分頭撰寫，幾易其稿。

      幾百頁的申報材料和其他附件證明材料，凝結著哈工大人許多日夜的靈感、汗水、思索、苦悶、價值與夢想、責任和榮譽。

      經過多輪匯報和答辯，2021年10月，在山東省科技廳、威海市科技局等單位的支持下，項目成功獲得資助。

      有了資金支持，這顆種子仿佛獲得了陽光雨露，開始茁壯成長了起來。

      2顆衛(wèi)星

      你知道嗎，“威海壹號”其實是2顆衛(wèi)星，01星和02星，它們在距離地球520公里的軌道上運行，通過星間鏈路互聯互通。

      每天上午10時左右，夜里10時左右，“威海壹號”都會從威海的城市上空掠過。

      2022年1月，“威海壹號”進入研制階段。

      一個巨大的問題隨之而來。

      單顆近地軌道衛(wèi)星覆蓋范圍有限，理想狀態(tài)需要多顆衛(wèi)星覆蓋全球。

      另外，要實現全球衛(wèi)星通信系統發(fā)展的關鍵技術——星間激光鏈路，至少需要2顆衛(wèi)星的支持，組成真正意義上的“星際互聯網”。而項目預算中，“威海壹號”預算是一顆衛(wèi)星的費用。

      那么，做還是不做？

      那場至關重要的討論會，平靜且毫無懸念，人們心中都有同樣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2顆衛(wèi)星意味著，任務加倍，時間不變。

      研究團隊分成5個課題小組，圍繞天基衛(wèi)星遙感、海面目標探測與識別、星間激光通信、遙感大數據分析和服務等關鍵技術，迅速推進，各個擊破。

      ◎課題組例會

      2022年4月，“威海壹號”02星設計方案通過審核，也進入緊張的研制階段。

      人歇設備不歇。

      課題組成員分成幾組，緊鑼密鼓地開展載荷的性能測試、桌面測試、整星系統集成等試驗測試。

      ◎集智攻關

      ◎技術研討

      從開始研制到出廠，“威海壹號”02星僅用時260天，創(chuàng)造了衛(wèi)星高效研制的新速度。

      2023年12月31日、2024年1月3日，“威海壹號”01/02星相繼進入海陽東方航空港山東長征火箭有限公司。

      “威海壹號”即將搭載的“捷龍三號”火箭，一箭九星發(fā)射，分配給“威海壹號”衛(wèi)星的裝配和測試時間只有6天。

      課題組12人就駐扎在星箭對接廠房，用時5天、歷經15道工序，成功完成裝配、測試和總裝任務。

      ◎衛(wèi)星對接測試

      ◎現場研討

      終于，“威海壹號”整裝待發(fā)。

      2月3日，伴隨著火箭的轟鳴聲，現場鼓掌聲、歡呼聲、祝賀聲響成一片，此刻，也是所有人的圓夢時刻。

      9年逐夢

      “威海壹號”是什么樣子？

      單顆重約95公斤，星上搭載星地/星間激光通信、高分辨率可見光相機等載荷，軌道高度520公里，繞地球一圈需要96分鐘，一天繞地球轉15圈，衛(wèi)星運行速度大約7.6千米/秒，01星和02星最遠相距4800公里。

      “威海壹號”技術有多強？

      衛(wèi)星突破了智能星上處理、高速星地/星間激光通信、雙星協同遙感等關鍵技術，星地激光通信速率提升至40Gbps，達到國內領先水平，可開展在軌星間激光通信、星間遙測遙控等試驗，為衛(wèi)星空間互聯提供支撐。

      ◎衛(wèi)星模型

      這是一場科技與夢想的交融，是一次現實與未來的對話。

      是這一群工科人，不斷縮小著理想和現實的差距，帶來宇宙級別的中國式浪漫。

      “威海壹號”衛(wèi)星研發(fā)團隊融合了哈工大（威海）信通、控制、儀器、電科、計算機等多個學科和專業(yè)的“精兵強將”，先后有20余名老師和近20名本、碩、博學生參與。

      ◎學生參與項目研究

      要把每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做到極致。

      激光通訊是“威海壹號”的核心載荷。

      從距地520公里的衛(wèi)星上發(fā)射出的激光光束指向目標地點，這對精度要求非常高，否則無法被地面支撐系統捕獲。

      大量激光測試在超凈間實驗室進行，星地通信信號激光的發(fā)散必須控制在50微弧度之內，而他們要實現的結果，必須比設計要求精度更高。

      “這就相當于針尖對麥芒。”“威海壹號”副總指揮、項目技術負責人王晨旭說。

      海上目標的遙感探測是“威海壹號”的主要任務。

      課題組突破了衛(wèi)星光學與機載雷達/紅外遙感數據時空配準、基于深度神經網絡框架的“雷達-紅外-光學”多源遙感成像對海小目標探測等關鍵技術，實現了對海面漁船目標超過90%的探測概率。

      圖像則是“威海壹號”給人們的最終呈現。

      ◎推進討論

      博士研究生徐建（化名）的研究領域是衛(wèi)星數據處理中的圖像處理，要解讀數據的多重維度，算法至關重要。

      為獲得建模的數據支撐，徐建翻閱了很多國內外數據資料，以5～8個算法為框架，選擇參數最優(yōu)的那個，找出最適合“威海壹號”的運算法則。

      最令徐建有成就感的是，中國衛(wèi)星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已經無法阻擋。

      他說，“所以，要帶著使命感去做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從2015年的一個想法，到2018年8月開始謀劃，到2021年10月成功立項，到2023年12月衛(wèi)星出廠，再到2024年2月3日順利升空，“威海壹號”用了9年時間，從理想走進現實。

      萬戶飛天

      中國古代，有一個“萬戶飛天”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萬戶，一位明朝時期的官員。作為世界第一位試圖借助火箭實現飛行的人，他將47支自制的火箭綁在椅子上，自己坐在上面，雙手舉著2只風箏，點火發(fā)射，飛向天空。

      不幸的是，萬戶為此獻出了生命，1970年，國際天文聯合會將月球表面的一座環(huán)形山命名為“Wan Hoo”，以紀念萬戶，他也被稱為“世界航天第一人”。

      “北斗”指路、“神舟”問天、“嫦娥”攬月、“祝融”探火、“羲和”逐日、“天和”遨游星辰、“悟空”“慧眼”探索宇宙奧秘……中國人一直有個飛天的夢想，并為之不懈奮斗。

      如今，商業(yè)航天作為新質生產力的代表，2024年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。

      這堅實的一步已經邁下。

      威海金海灘旁的遠遙墩山，似守護著海灣，又似遙望著遠方。

      ◎建設中的衛(wèi)星地面支撐系統

      遠遙墩山頂的衛(wèi)星地面支撐系統是為服務“威海壹號”而建造的，“威海壹號”通過星間激光通信把圖片和視頻等信息傳輸到地面支撐系統，實現天地互連，這也是國內首個具有綜合功能的衛(wèi)星地面支撐系統。

      未來，這里還將服務于其他商業(yè)衛(wèi)星，提供高質量的遙測、遙控和高速數據下載服務，成為威海商業(yè)航天產業(yè)板塊的重要拼圖。

      此時的山東，正“逐鹿”萬億空天市場。

      2024年2月，山東省政府發(fā)布《山東省航空航天產業(yè)發(fā)展規(guī)劃》，規(guī)劃提出以推動商業(yè)航天、低空經濟、空天信息產業(yè)高質量發(fā)展為核心，聚焦航空航天產業(yè)的重點領域，包括運載火箭、衛(wèi)星制造與應用、通用航空和無人機等。

      當下，濟南、青島、煙臺、威海等市都已開展航空航天產業(yè)布局，濟南空天信息、青島通用航空及衛(wèi)星通信、煙臺東方航天港產業(yè)集群、“威海壹號”星座……組成山東商業(yè)航天領域“城市俱樂部”。

      “威海壹號”成功發(fā)射入軌并不是結束，而是一個新的開始。

      周志權停不下來，他正致力于牽頭成立山東衛(wèi)星海洋產業(yè)應用聯盟，組建衛(wèi)星互聯網，把國內優(yōu)勢的商業(yè)航天產業(yè)，聚集到山東，聚集到威海，占據全國商業(yè)航天競爭版圖中極具分量的一席。

      夢想似乎又站在了新的起點。

      星辰大海的征途，一直都是從腳踏實地開始。

      （文中部分受訪對象為化名，向在科研一線默默付出的無名英雄致敬）

      （Hi威�？蛻舳擞浾� 王璐瑤/文 劉彬/圖 部分圖片由哈工大（威海）提供）